lydia.

一切都会永远

【长安十二时辰同人|敬萧】故梦

※张小敬X萧规 粮食向
※人物不属于我,他们属于马亲王

又是一年中秋。平日清寂的小村被节日的气氛染出来许多烟火气。青石巷里成群结队赏月的百姓,提着糕饼往山上走。与这欢乐不搭调的,是一位老人,步履蹒跚,苍老的面孔上横亘着七七八八的褶皱。他缺了一只眼睛,时不时伸手掸掸眼窝。沿着小河一直向西走,走到尽头,有一片绿油油的薄荷。薄荷掩映之处有间石屋,便是他的居所。他颤悠悠推开门,吹开烛灯里的灰,点燃。窗外火树银花,他却仿佛听不到似的,径自展开泛黄的绢帛,缓缓落墨。

萧规,你好吗?八团的兄弟,他们都好吗?又到中秋了,二十年前,我从长安来到这个小村,在屋后种了几棵薄荷。现在已经长满了整个院子,连我的门口都要挡住了。都是给你种的,不要再骂我是王八蛋了。以前梦到你的时候,你老是气呼呼的,瞪着我骂,前几天梦到你了,你朝着我笑,叫我大头。你还是个臭小子,那么年轻,背着一把弓,跟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一模一样。嚣张得过分,真想狠狠踢你一脚。

你是第八团最好的弓手。要找你就去最高的城楼上,懒懒散散地靠在墙上绷弓弦的那个瘦子就是你。当年你一支箭擦着我头发丝过去,我差点冲上楼把你杀了。后来你告诉我,你瞄见一大耳朵兔子,想射了烤肉吃。我脾气不算好,但从小闯荡漂泊的经验提醒我,尽量不树敌。我按下了怒气同时也收获了一个外号。

“头长那么大,射的就是你。”

“我说大头,你怎么那么傻啊,一干仗就往前冲,脑袋那么大,活该让人家当靶子。”

我叫大头。他们跟我叫小敬,只有你叫大头。安西都护府的驻军会借调一部分精锐去支援其他团,我们的敌人有时是突厥,有时是吐蕃。行军时,你非得跟着我不可,说有了大头安全不愁,刀箭都朝我来。

但是我两次险些被暗箭所伤,都是你挡开的。

“你是猪吗!这都没看见!”你话少,唯独在这件事上能唠叨很久很久。我不爱跟你计较,下次从胡商那里买点儿薄荷就是。如果人是妖精变的,你一定是薄荷精转世。常年离不开薄荷叶,熏得一身薄荷味儿,干干净净的倒挺好闻,开心笑起来的时候,眼睛像沙漠里的弯月亮。

当然了,你本人并不可爱。军中只有你会猛火雷这玩意儿,又练得一手好箭法,一身傲气,对你来说,正常交谈就是冷嘲热讽。没人能受得了,也就我和老闻跟你走的最近。有事没事,你就往我这儿凑。每次洗澡,你都过来帮我搓搓后背,绕到胸前,总会在那道狭长狰狞的伤疤前停住。

那是一次支援战斗中突厥兵用马刀砍的。这个突厥人不被察觉地爬上城墙,抽出白刃就往你脖颈上扎。你在瞄准射击,根本没有防备。来不及多想,我猛地侧过去挡在前面,并抽刀劈开了他的脑袋。红色瞬间染遍了我的视野。那一刻是感觉不到疼的,只是逐渐视线模糊,失去意识。醒来才知道,我捡回一条命,他擦着我的心脏偏左砍了一刀。再正一点儿,我妥妥的交代了。

这伤疤太丑了,我不想让你看。你总是在它这儿停留很久很久,小心翼翼地摸着它崎岖的纹路,一句话也不说。直到水快凉了,才回过神来,轻缓地继续擦干净。

“大头,以后别和我站一起了。”

“萧规,我要是去冲锋,死的更快。我跟你站一起,能多活一会儿。你以为我喜欢你啊。”

“你不是喜欢我吗?老闻跟我说的啊,你做梦都喊我。”

小屋寂静,只有烛花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。窗外的薄荷在月光沐浴下散发着清香。老人不禁停住,墨迹在字尾洇开小小的乌点。他望着月亮出神半晌,又开始动笔。

我喜欢你,萧规。如果可以选择,我依然会帮你挡那一刀,哪怕我会死。但如果不是你,而是老闻,小十七,朱老四,我还是会去挡。在将军眼里,我们只是一个个编号。在朝廷看来,我们只是一件件兵器。在史官笔下,我们被概括为一个整体,是王侯将相建功立业的砝码。死了几万,几十万,也不过在王朝宏大的版图上呈现出一小块增减。他们哪里知道,老闻的女儿调制的香料闻名长安城,长安月下的清幽或馥郁香气皆出自她之手。小十七一打仗就不要命地往前冲,渴望立战功得赏钱,好给家里的爹爹治病。朱老四都三十六了还是个光棍,想回去娶个媳妇,好好过日子,他说,夏天会给她扇一宿的扇子,冬天会搂着她,给她焐一宿的被窝。萧规,这是你我想保护的兄弟们。他们说,真想看看长安啊,长安的一百零八坊该多热闹,长安的姑娘胸大屁股翘,长安的酒喝了就能写诗吗。我从拔换城回来,和老闻把他们的骨灰安放在闻记香坊,每年七月十四,我和老闻都和他们说说话,喝喝酒,唠唠长安。

萧规,我干了九年长安帅,我敢说,没有人比我更懂长安。这里的人爱慕虚荣,贪图享乐,趋炎附势,坏透了。可是这里的人又和八团的兄弟一样,在王朝的统治之下低微如蚁。王侯,将相,突然想要点什么,一挥手就可以把他们的一切都夺走。尽管如此,他们却和八团的兄弟一样,怀揣那丝缕希望,秉持着星火般的光明,满怀憧憬地活着。这也是我要保护的长安。萧规,如果再来一次,我还是会和你对抗到底。我知道,你受了很多苦。你正月十五那天在灯楼里换衣服,身体上累累伤痕,纵横交错,有新的,有旧的。以前在西域当兵,你的伤疤是我们团最少的。那一瞬间,我都感到触目惊心。这世间如同染缸,它把你染的遍体鳞伤,你却不能砸了它。因为这染缸里头,还有无数和我们一样的草芥。挣扎着,冲着黑暗里一星半点的光芒劳苦奔波。正如你所说,这是我选择的,我会永远为这个选择负责。

萧规,要是当年,我们俩在烽燧堡被猛火雷炸死就好了,死也死在一块儿。或者有下辈子,投生在富贵人家做两个风流公子哥儿,寄情山水风月,浮生只于樽前老罢了。管他什么长安,什么功名,什么盛世乱世。我从来不敢回忆那天,我们俩从长安的城楼上掉进冰窟,你替我挡掉冰面的冲击,流了很多血。你临死还叫我大头,你说,大头,你还欠我几片薄荷呢,到现在也没给我,你还骗我,王八蛋……我知道你没生气,你生气的时候都是大喊张小敬,叫王八蛋的时候是要我哄你,叫小敬的时候是当着外人的面,叫大头的时候是只有我们两个。你说我傻乎乎的,怎么能当长安帅。他们说我是五尊阎罗,你还不信,说这阎罗也太笨了,只会傻呆呆地给人挡刀。那天清晨,第一缕阳光照进茅草屋里,我越来越暖和,但抱着的你越来越冷。我想哄哄你,像以前一样买很多薄荷叶子给你,可你再也不会笑,捶着我的肩膀叫大头。再也没有人叫我大头,骂我猪脑子,王八蛋。他们都在找一个救了长安城,救了皇帝和他最爱女人的英雄。他们要给我车马豪宅,赏赐我功名利禄,没准儿还会把大臣的女儿下嫁给我,让我感恩戴德,同时还有无数官员眼红我,观察我一举一动,伺机挑出纰漏弹劾我。所以我离开了长安城,谁也别想找到我了。我在这里种了二十年的地,日子过得自在又快活。

夜深了,月华如水,从小窗倾泻进来,满屋子的清明。老人写着写着,不自觉趴在书案上睡着了。烛火不知何时燃尽,悠悠转醒,一抬头,一男子也趴在对面,一边嚼着薄荷叶一边笑眯眯地望他,眼睛像沙漠里的弯月亮。

“你来啦。”老人笑着拉他的手。

“大头,我来接你了。”

他拉住老人的手,月光下老人发现自己慢慢褪去皱纹,骨骼越来越结实,一晃变成一个英武少年。同时,他的身体越来越轻,没有苍老身躯的束缚,无比轻松畅快。

“快走啦,老闻他们都等着呢,一起喝酒去。”

清风拂过,薄荷丛那绿意葱茏的叶子轻轻摇动,一切又恢复了平静。村子里狗叫了两三声,惊醒了梦中的农妇。她抬头看着明月寥星,嘟囔了一句。
“明天准是个好天气。”
便又陷入香甜的梦乡去了。

评论(5)

热度(45)
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